夜半禅（一）

佛教的修行，分显宗和密宗，显宗多按佛祖广为众生说法时传下的经典，密宗则有点“枕上传授”的隐私性。汉地即以显宗为主，西藏则奉持密宗。

显宗里女人地位不高，今生不得成佛，需要来世转成男子身，才能继续修炼，只到菩提境界。密宗里女人的地位就提高许多，因为讲双修，一尊佛，就有一个佛母，明王有明妃陪着，二十一度母是观音化身，实实在在的女人身，又有欢喜佛，常被汉地和尚斥为伤风化的。

单说西藏佛教的兴起，和松赞干布娶的妻子有大关系。我一直想，松赞干布的骨子里有一些很柔软的东西，虽然他的脸不一定白。但这为士人取笑的，或者也是佛性，他想娶尼泊尔公主的心思，和娶唐朝公主的心思一样认真，也真的爱护她们以及她们的信仰。缘于这样的香火情，西藏的佛学是极见人情的，喇嘛吃肉，因为高原寒冷，藏民供佛，为了生活得好。虽然密传双修之类的负面影响也甚大，但是汉地的和尚，多少年前去青藏高原上传法，竟然没有辩过那里的喇嘛。佛门中出名的高僧，我知道的不多，特立独行的，却能想起一两个。比如苏曼殊和仓央嘉措。过于洁净孤僻，真是“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仓央嘉措说：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其实总要负一个，本来是想负了卿不负如来，结果却是负了如来，也还是负了卿。他们是尽了和尚的本分，但是如果不做和尚，是不是会更好？

　　多年前看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很惊艳于他的思想自由，现在再看，才发现：他的离经叛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看他的抱负，很想采纳百家，自成一派，但是性格上的缺陷，使他只信自己，其他都是拿来利用的。后来他的书，越发老辣，却也透着无耻，像从妓女做过来的老鸨儿。---原谅我这样的尖刻。

从我的窗口眺望，远远的山上树着弥勒佛的巨大雕像，然而刻得满脸横肉，坐态臃肿，差劲得很。本来说好，每天早上念一遍《金刚经》，晚上念《地藏经》，但是地藏经太长了，写得像故事，读着读着会打瞌睡，就开始偷懒。《金刚经》还是念的，因为短，自己又喜欢，有时坐在窗口，朗朗地读，看见弥勒佛和满山的树一起听着，很有成就感。若不管佛的本意，作为宗教来说，佛教的宣传比较起基督教的传教来，实不见得更高明，一样传销似的，“有诵读此经，为人说者，得福甚多”。

　　福德实无，故说福德多。儒家是教人如何在俗世里自处，但是忙忙碌碌的，又不说死，不说因果，像团团打转的驴，一点出路也没有，到底没意思。佛就是这一点好，有因果，也有希望，哪怕越过无数生无数世界，但总有希望，把看似必要的负担全可放下。但是，有多少聪明人，愿意相信这个希望？愿意吃亏，吃苦，和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