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我经常会做梦,经常会做同一个梦。 我站在光线充足的平原上,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慈祥的上帝对着我轻轻摇头。苍穹像某个神灵或者生物的眼睛,缓慢合上。然后世界是无穷无尽的黑色,像墨汁泛滥成的海洋。密密麻麻的黑子从四面八方倒卷过来,紧裹得心脏尖锐发痛。 没有声音,仿佛耳孔被人堵上了塞子。没有声音的形容词有很多很多。寂静、安静、无声、沉寂、死寂。还有一个冷寂。似乎没有声音就会导致温度的消失。也确实如此。横冲直撞的黑色的风没有断层地四面奔袭,搅动出冰山一样的森森寒意,像无数把巨斧,劈砍着皮肤的表层。 黑暗之中有一只手轻轻握起我的掌心,像隔着一层冰原。我看不见是男是女的面孔,但能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后我看见世界在柔软地恢复光芒,那只手迅速挥发在光线之中。然后我发现自己身处在萤火之国,就像电影《假如爱有天意》的片头片尾里无数的萤光充满了天地。那片黑色,浓缩一处,成为黑银珠般的光景。
2. 时间如同魔鬼,把我的生命拉到了不惑之年,占了整个生命的二分之一也不到了。40岁,是一个分水岭。拿某人的话来说吧:在这之前,我们都会想“将来我要”,在这之后,我们都会说“过去我曾”。 在四十岁的到来时延展成薄薄的叹息,温柔地覆盖在心脏表皮。像八十岁的老人看十八岁的青年,四十岁的我看着曾经的那些孩子。那些幼稚、天真、叛逆、狂傲的孩子,在一岁的起点到恋爱成家的世界尽头,排成一队,不断向我挥手点头。然后一步一步离我而去。
3. 似乎,人越来越成熟心底里的情感和记忆就不太敢裸露出来。那些四十岁以前的事情,开始逐个逐个躲进心房的阴影里面。或许只有在叛逆狂放的时候,才会光明正大地将阴影里的东西都放置在阳光下。也许是矫揉造作,也许是强说忧愁,但都是在期望别人的小小关注。一声赞赏,或者嗤之以鼻。
而现在,那些矫揉造作,那些强说忧愁,在四十岁的天空上被晕染成密封的黑色。坚硬,耐磨。永远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盛大展览。像易燃易爆的气体,见光爆炸。爆炸的下场就是成为时间的灰烬。
4. 重新阅读了一遍自己的文章,发现自己之前的文字有很真挚也很珍贵的感情在字里行间弥漫。大部分是将自己的感情糅合在文字中,淋漓尽致地表达。所以会有很多朋友说里面藏有隐隐约约的影子。
而现在写的差不多都是散杂的文字。没错,我在用散乱的文字来掩藏我的惘然和彷徨。所以写得成为不伦不类的东西。就好像有什么坚硬而有棱角的物体堵在笔尖上,怎么写都会被卡得像快要死机的电脑。 散文里有提到的朋友很多。感情有深有浅,但绝对都是真真切切的。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会拥有新的环境,新的梦想,新的朋友和圈子。我想他们也是一样。
5. 我们总是在后悔着以前做过的事情:那些幼稚的告白,那些犯过的错误,那些失败的爱情,那些起伏的伤感。肠子都青了。 所以当我写这篇文字时,我的脑子简直就是洪荒时期的世界。尽管现在距离七老八十还有几年,我竟发现自己心脏的皱褶多而深了。我不知道里面折叠进去的又会是多少的回忆和多少的怀念,只是感觉里面有无数的年轮在不停荡漾。那些浅浅的年轮一直向着遥远的未来扩散着面积。
6. 对一些繁冗和矫情的文字删改了一番,似乎自己已不敢认同当时出自手下的自认完美的文字。最久的文字也只有三岁,最小的甚至是在前几天写的。我不敢想象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更长的时间以后,自己对它们的态度究竟达到怎样一个反对的程度。 7. 四十岁以前的自己似乎许多适应不了。孤独、寂寞、离别、成长、世俗、无聊。我想以后我将这一切都慢慢学会习惯着和习惯了。 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电视,无所事事地发呆,抑或听着优雅美妙钢琴曲,然后随手翻动手边的金华晚报或书籍,再吖着茶,就会成为一些人的憧憬。但他们能看见我瞳孔深处的风景么?
8. 过去我曾——我已经开始习惯用这样一个无奈的开场白。
过去我曾害怕成长,过去我曾忧伤失落,过去我曾抱怨分离和孤单。但是,就算过去积累了再多的尘埃在我不断成熟的躯体上,到最后,还是被轻易抖落在大地上,凝聚成登上四十岁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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