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二)
----给祖父母
此时,我的爷爷奶奶一定站在山顶的凉亭上向家里张望。
爷爷抽着旱烟,扒拉着老酒壶;奶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和她的老姐妹们磕唠,眼睛却不时地朝山脚下的那条水泥路上睃巡。
山顶下的路在绿野间蜿蜒,蚂蚁似的人,爷爷奶奶的眼睛在他们的身上一一地停留,他们知道,春风一吹,他们的儿孙们就要上山来看望他们了。
“清明正是三月春,桃红柳绿百草青,秋千荡起笑声落,黄花青果争上坟。”我的母亲早已从镇上买来了锡箔纸,折成一个个亮闪闪的大元宝,准备上坟时孝敬给故去的长辈。在这上面,母亲做的很大方,给故人的钱总是备的足足的。父亲呢?则把他平时舍不得吃的好烟好酒拿出来,在准备着接故去的亲人们回家尝尝。
清明在过了立春雨水惊蛰春分之后来到。阳光已有些暖了,风却还有些凉,油菜花鲜艳而明亮,在山顶凉亭上张望着的奶奶,突然撩起衣袖擦了擦她的眼,再撩起衣袖擦了擦她的眼,终于看清,明媚的春光里,儿孙们真的来看望她了。
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叫大圆头,大圆头这山不高,却清幽灵秀,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带我去相中这块他劳作一生的地方作为风水宝地,他对我说,“有福之人山上搁,我老了,你们就把我送到这里来”。
先后老了的爷爷奶奶都是被锣鼓唢呐吹吹打打送上了山。他们的许多老哥们老姐妹们——铁路老工人章海,石匠小石、会做裁缝的爷爷亲家等等,也都先后过来了,他们的墓亲热地挤挨在一起,又不寂寞了。
现在,住到了山上的爷爷奶奶就在这明媚的春光里看着她的儿孙们一步步走上山来。
清明节前,母亲总会去阡陌上割一种棉茧头的草,这草用石灰和热水炝过洗净后,再和着糯米粉揉成团,包上馅,便做成了江南清明的时鲜——清明馃。绿莹莹,甜糯糯,闻一下,香;尝一口,鲜。这吃了打巴掌也不肯放的清明馃得让先人们尝过后才能归我们。
先人到底吃不吃这清明馃,我们不知道,就像不知母亲折的大元宝在那边能不能真当钱用?但我却相信祖宗神灵会感知我们这份虔诚的。
香纸灰在微风里快活的飞舞,爸爸老是说香纸灰飘得越高越多,爷爷奶奶越高兴。香纸灰从坟前从树梢上越飘越远,似乎又闻到了田野的花草气息,稻米的清新气息,尘俗里的甜美气息,爷爷奶奶肯定高兴着的,我坚信。
杏黄的香纸飘满在坟头,纸灰如白蝶在风中翩飞,坟头上的杂草已被清理,爷爷奶奶端坐在袅袅的青烟中看着我们微笑。
清明馃的清香在嘴里弥漫,清明就如满野的青草一样在我心头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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