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自开

浓茶洗狂,淡酒留痕。 发表于 2015-8-16 17:55:00

 

 

 

 

    金宇澄的沪语小说《繁花》完全是因为自己有上海情结,因为曾经在上海生活了7年。

    海味道的文字,到底是上海人写的妙。张爱玲以及她所推崇的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不仅展现了上海风韵,更体现了一种日常格调,日常而非传奇里瞥见的,才是上海的真心。2013年,一部延续此种风格的作品横空出世,也是一花,名曰《繁花》。 
  《繁花》的上海味道首先体现在语言上,不是普通话,也不是外人完全看不懂的沪语,而是二者杂糅混合,略加改造,形成一种别致的“上海官话”。多用短句,大段连缀,对话不分行,简单标点。
于我而言,我读的时候完全没觉得语言或是断句上有什么障碍,一下子就进入剧情,被开篇吸引了:   
  “这天下午,沪生经过静安寺菜场,听见有人招呼,沪生一看,是陶陶,前女朋友梅瑞的邻居。沪生说,陶陶卖大闸蟹了。陶陶说,长远不见,进来吃杯茶。沪生说,我有事体。陶陶说,进来嘛,进来看风景。” 
  进来看风景,《繁花》里有什么风景可看?出身于军人家庭的沪生长大做了律师、资本家家庭的阿宝长大先做工人再做贸易、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小毛长大继续做工人。作者说“三人的经历我都有一部分,小说是组合,把现实打碎了再拼接。“ 
  小说围绕着这三个背景不同的上海少年,牵出一百多个人物,60年代与90年代两条时间线交替讲述他们互相之间以及与其他人之间的交往史。60年代是他们的少年时代,童趣的美好与人间的残酷互相辉映,辐射出大历史变迁对个人日常生活的影响,破四旧、抄家、自杀、上山下乡,少年们均有所见或根本就是受牵连的当事人。到了90年代,交往场景多是发生在饭桌上,人生百态、奇闻情史、酸甜苦辣,烘托出的则是人性嬗变与欲望的芜杂,更是上海的沧桑变幻。 
  作者以传统话本的方式谋篇,算是一种情境小说,熟悉人物关系后时常能单独来看,因为前后情节的连贯性并不强烈。“口语铺陈,意气渐平,如何说,如何做,由一件事,带出另一件事,讲完张三,讲李四,以各自语气、行为、穿戴,划分各自环境,过各自生活。”
 
看电影、吃饭、组团游历算活动更多的是人物谈话旁生枝节引出种种个人身世、风月段子、城市历史、轶闻八卦,就像现在惊煞人的新闻内容,插到里面都没有问题。“……不说教,没主张;不美化也不补救人物形象,不提升‘有意义’的内涵;位置放低,常常等于记录,讲口水故事、口水人——城市的另一个夹层,那些被疏忽的群落。”口水故事连缀也算一种繁花结构,永远可以再多开一朵花瓣,关键是细节勾勒要到位,既然惊心动魄的刺激情节不多,多的是吃吃喝喝谈谈讲讲,那么看的就是细节风俗,用细节来增添趣味。对于人物语言、环境风貌的描摹,作者达到了很高的境界繁花似锦声色唯妙,“与城市有关的人情世态的博物馆”像玲珑宝塔一样层层建立。 

  说《繁花》是小黄书不为过,一桌桌的流水席,口水人谈的多是黄段子,做的多是风月故事。但不是单纯地为了黄而黄,没有过多的暴露细节,而是人间悲辛凝结其中,有的有趣,有的落寞,更多的是悲凉。陶陶讲的卖鱼女卖蛋男大白天偷情“搞腐化”被捉奸,场面曲折,笑料颇多。而他自己的外遇,过程是美好的,结局不忍怀想。善良的小毛和银凤在逼仄的理发店阁楼里释放欲望,自有不得已处,老爷叔的偷窥则是真猥琐。汪小姐和徐总酒桌上互相勾引心机算尽怀上怪胎烛照了社会风向。为了借用洗衣机的妇人半夜跟小毛回家做了生活,一种离奇的生之艰辛与慰藉。 
  《繁花》前言写古罗马诗人有言,“不亵则不能使人欢笑”,但黄段子“讲的有荤有素,其实是悲的”。小毛临死前提到《圣经》的话:“上流人必是虚假,下流人必是虚空。”上帝不响,“我们的时代腐烂与死亡。”。
作者把自己定位为讲故事的说书人吴亮说读书不是让人获得知识找到人生答案而是让人进入迷宫。“读一本好书,就像睡觉一样,进入桃花源,不知所踪”。桃花源繁花自开自落,悲喜之余,上帝不响,我们也只能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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